悠祤

29荏苒

兩個月的時間，實際感受起來究竟是多久呢？

在櫻內梨子離開的第二週，渡邊曜好不容易改掉準備兩份餐點的習慣，她終於可以不必一天吃兩次一樣的餐點，但同時也感到後怕，好似遠在他鄉的戀人開始離自己的世界而去。

她默想，若不是她時不時會在家裡的牆上，或是角落中，偶然找到對方留下的樂譜和素描，上頭娟秀的筆跡似乎還殘留著墨水或碳粉的氣味，彷若那人從未離開過。

初雪降臨前，是浦之星村中最忙碌的時節，農人收穫著吸飽了陽光的麥稻，一紮一紮地投入脫穀機中，從洞口抖落出的金黃色穗子，閃耀動人，這是大自然對於農夫們這一年辛勞所賜予得餽贈。

往年每當這時候，渡邊曜總是會感慨著這一年的勞動準備劃下句點，並開始期待著冬季悠閒休憩的時光，好讓長期痠疼的肩頸可以好好地得到舒緩。

但今年，她卻異常地將自己完全沉浸在忙碌的工作中，一刻也不得閒，只因她想讓自己沒有多餘地心力去想念遠在他鄉的人兒，可是加倍努力工作的目的，為的卻是準備今年足夠兩人過冬的食材。

如此矛盾又複雜的心情，著實讓渡邊曜難以調適。

某日，自己的發小又來家中串門子了，她藉機逮住了高海千歌，唆使她跟自己一起坐在簷下揀選著今年採收的紅豆，以便明年仲春時播種。

渡邊曜用了麵包和山茱萸果醬作了招待，兩人便在已有些寒冷的秋風中，一邊作業著一邊談天。

從村里大大小小的事情和八卦，談到渡邊家的捲心菜有沒有盛產，隨後說到高海家的蜜柑樹是否依然健康，高海千歌還手舞足蹈地表示自己想引進一個新的蜜柑品種，到時肯定會請渡邊曜第一個品嘗。

兩人把較大的豆子挑到了一個透明罐裡，這些種子被妥善地收好，直到最適合的日子到來，才會讓它們重新回到土壤中，進行下一週期的生命輪迴。

大自然的定律是這樣的，不論是植物或是動物，大家都是依照著宇宙的規則才得以安穩和諧地共存著，春耕、夏耘、秋收、冬藏，或者是花開、花落、結果、落果，一切都是那麼規律，那麼一成不變，然而仔細觀察卻能發現這便是生生不息。

作為幫忙的謝禮，渡邊曜給高海千歌裝了一袋紅豆讓她帶回去，在兩人還在門口寒暄之際，今年的初雪悄悄地飄落了下來，寒冷的雪花就這麼落在了渡邊曜的鼻子上，須臾間，鼻子便被凍得通紅，她才訝然於今天的初雪似乎比往年的都還要來得早一些。

「下雪了呢……」高海千歌攤開了手掌接住了一片小雪花，但沒幾秒鐘就因為體溫融成了一小滴水株。

「是啊……真不希望雪積太深，不然每天都得除雪了。」渡邊曜無奈地抱怨著。

似乎是感受到了氣溫的驟降，高海千歌搓了搓手後，就準備跟渡邊曜道別，在臨走前，還不忘回過頭，站在稍遠的河堤邊喊道：「今年的紅豆很棒！等梨子回來記得煮給她吃啊！」

「知道啦！」渡邊曜擺了擺手，欣然應下。

直到高海千歌的身影，逐漸隱沒在山的另一邊，她這才踱回屋內，拿起手機對著剛剛那個裝滿粒粒飽滿紅豆的玻璃罐拍了張照片，選取了那人的郵箱後，毫無猶豫地發出。

叮咚！

幾乎是同時，便收到了那人給予自己的回信，而嘴角上的弧度卻是再也收不回去了。